单纯如火的心地

●在犹太秘教卡巴拉仪式中，火的象征是一个等边三角形“△”；火还代表激情、紧张、白昼、音乐、精力等。

1998年8月间，我参与了在爱尔兰斯来沟市举办的第39届国际“叶芝暑期学校”的活动。在一次研讨会上，来自各国的叶芝爱好者聚在一起研读叶芝的诗作。当读到《没有第二个特洛伊》这首诗时，一位美国学员提问：第6－7行“既然生就／被高贵锻炼得单纯如火的心地”该怎么理解？“心地”为什么“单纯如火”？火又如何单纯？作主持的叶芝专家一时间似乎被问住了。是啊，本来很单纯的诗句，经此一问，倒好像变到挺复杂的了。当时我灵机一动，居然发表了如下见解：

叶芝耽迷于秘密法术，对其中所用的象征颇有研究。而且，他几乎是从事创作伊始就采用一般人所不熟悉的秘术象征入诗。尤其是在他写给毛德·冈的情诗中，时不时会掺杂一些以秘术象征为谜面的隐语。因为毛德·冈与叶芝同是“金色黎明秘术修会”的成员，所以彼此能够拈花微笑，心照不宣。据叶芝晚年致多萝西·韦尔斯利的一封信透露，他年轻时常做的犹太秘教卡巴拉仪式中，火的象征是一个等边三角形“△”；火还代表激情、紧张、白昼、音乐、精力等。几何图形在西方传统中向来被视为美的纯粹形式。等边三角形既单纯又美，在秘术中又是火焰形象的概括。诗人造作那个明喻时，头脑中也许想到的是象征火的三角形及其所蕴涵的秘密含义，而非真实的火，或者两者兼而有之。联想至此，“单纯如火的心地”一语就具有了多重的形象和意蕴。而这些之于所描写的对象都不失具体而贴切。叶芝的诗作往往是这样的，有为一般人所理解的明显的表面意象，也有只有少数人知道的隐晦的深层含义。

我的这番谬托知己式的议论虽不见经传（叶芝的每首诗都有专家作注解），但也并非纯属臆解，而是我平素研究积累所得，可谓见前人所未见，道前人所未道。与会者听了都表示信服。主持人也颇觉新颖，对我刮目相看。后来她热心地把我介绍给其他权威专家。经过与他们交谈，我自觉对叶芝的熟悉和见地都不比他们差。因而我相信，我们做外国文学研究者只要肯下功夫，也不是没有可能与操母语的研究者相颉颃的。更可贵者，我们还要有自己的洞见，而不应止于隔雾看花。

2000年6月9日

附：威·巴·叶芝

　难道还有一个特洛伊供她焚烧？